第一百四十三章 百怪(下)-《剑来小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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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下一刻,青袍男子手中便多了一双眼珠子,老人双手捧住脸庞,不断有鲜血从指缝间渗出,老人竟是使劲咬住嘴唇,拼命不让自己喊出声来。

    白衣少年斜眼看着那两个脸色苍白的灵韵派年轻俊彦,“算你们两个小崽子运气好,这里是黄庭国,而不是在大骊版图上。”

    两位前途远大的年轻修士,略微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但是少年又说道:“但是你们运气也有不好的地方,灵韵派从掌门到一干长老,几乎都是一根筋的蠢货,铁了心要效忠黄庭国洪氏,所以你们一起去死吧。”

    青袍男子的出手,第一次出现犹豫。

    少年双手负后,嗤笑道:“你们大水府邸此次设局,除了试探本地郡守是否足够聪明之外,再就是你心中早就有了定论,灵韵派,与黄庭国洪氏皇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,属于一根绳上的蚂蚱。你却不愿陪着愚不可及的灵韵派和黄庭国洪氏,一起葬身大骊铁蹄之下,才有意借此机会,跟他们斩断当年的那点香火情,省得将来大骊兵马南下,洪氏覆灭之余,连累大水府邸被战火殃及。”

    少年啧啧道:“这种拙劣伎俩,也就灵韵派这种土鳖傻瓜看不透,有眼无珠,真是有眼无珠,说得好,不过还是得死。”

    青袍男子脸色阴晴不定,但是随即哈哈大笑,心情畅快许多,将那灵韵派三人一巴掌一个,瞬间拍烂头颅,三人竟是半点术法神通都来不及施展。

    白衣少年缓缓前行,走向大堂主位,期间路过两名年轻剑修附近,脚步不停,转头笑道:“一个是来历不正的散修,是生是死,先不急,看我稍后心情的好坏。还有一个是伏龙观掌门真人的闭门弟子,身份凑合,勉强有那么点分量,让我想想,你之所以来这里,该是为了那个‘宫’字吧?被我猜出答案很奇怪吗,你小子别一脸吃到屎的表情,行不行?你再这样,水神老爷就要让你脑袋开花了。”

    两名剑修如坐针毡,哪里见识过这种惊心动魄的场景,这会儿是当真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
    白衣少年继续前行,突然停步不前,望向那名给人印象就是谄媚二字的文豪,笑道:“你在绿竹亭的丙等秘档上,真名应该是叫唐疆,对吧?这么算来,在黄庭国蛰伏了蛮多年了,辛苦辛苦,确实没啥功劳,就只有丁点儿可有可无的苦劳。嗯,那就把你刚刚收到的那封谍报,把上头布置给你的任务,跟你的水神老爷说一说。这下子你们哥俩,才算真正是一条船上的兄弟了。”

    后者此刻再无半点趋炎附势的神态,一身气势恬淡沉静,抱拳道:“绿竹亭丙等死士唐疆,见过……”

    说到最后,这位大骊绿竹亭死士有些尴尬,不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喊破自己身份的大人物。

    能够知晓绿竹亭这种规格的机密,在大骊王朝内,屈指可数。所以唐疆不再遮遮掩掩,何况退一万步说,白衣少年真是大骊死敌,他唐疆身份泄露,更是死路一条,就看是死得痛快还是痛苦了。

    白衣少年灰心泄气地摆手道:“算了,如今喊我什么都没啥意义。”

    少年死死盯住那个两腿打颤的一州别驾大人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别驾多是当地郡望权贵出身,洪氏皇帝觉得以此才能制衡外来做官的刺史,双方相互牵制,任何一人都无法形成藩镇割据的局面,这又是黄庭国的一桩怪事。

    白衣少年略作思量,伸手指向别驾大人。

    后者已经下跪磕头,“只求这位大骊仙师开恩,小人做牛做马都愿意的,若有半点假话,天打雷劈!”

    少年崔瀺用手指点了点那人,“起来吧,你不用死,走出这座大水府邸后,你去找那个上了岁数的老刺史,你就直接问他,想不想继续当刺史大人,只不过是从黄庭国的刺史,换作了我们大骊王朝。如果他识相,点头答应了,自然是最好,以后你们还是同僚,如果不答应,那你就宰掉他,记住了,到时候将这位老刺史的脑袋,送往这座郡城内的秋芦客栈,去找紫阳府修士刘嘉卉,你什么都不用说,她自然会明白一切。”

    谁都知道大骊南下,是大势所趋。

    只不过如今稍稍加快了步伐而已。

    少年崔瀺看着那张眼泪鼻涕糊一脸的别驾大人,摇头道:“真是可怜,赶紧滚吧,别在这里碍眼了。”

    身穿官服的男人立即起身。

    少年突然问道:“开心不开心?”

    男人吓得面无人色,一动不敢动。

    少年挥挥手,示意那家伙赶紧滚蛋,然后不再看他,径直走向主位,坐在大案之后,一抖袖,凭空出现了一张造工古朴的白玉椅子。

    白衣少年坐在白玉椅上。

    被鸠占鹊巢的寒食江水神,毕恭毕敬站在堂下。

    少年崔瀺眼神望向大门之外,懒洋洋道:“除了那名欺师灭祖的灵韵派修士,其余无关人等,比蝼蚁还不如,麻烦水神老爷全杀了,让他们黄泉路上好作伴。”

    白衣少年拿起一壶酒,抬起手,晃了晃,“对了,你们要不要喝过了一杯金玉液,再上路?”

    堂下有人终于大声谩骂起来,有人吓得瘫软在地,有人开始狂奔逃窜。

    少年崔瀺开始仰头灌酒。

    一手握住酒壶。

    另外那只手死死攥紧,掌心传来一阵阵钻心刺痛。

    一次次鞭打,都打在了神魂之上。

    少年任由酒液倾洒,毕竟他身上还有那张避水符箓,那些酒水顺着白衣滚落地面,就像是那些在雨中歪斜的荷叶叶面。

    少年崔瀺轻轻向前抛出酒壶,背靠白玉椅,仰起头后,脸庞有些扭曲,他在心中默念道:“老头子,臭秀才,老不死的东西!老子哪怕魂魄分离,仍是我崔瀺,你有本事就干脆打死我啊!是谁说人性本恶的?不正是你吗?!”

    他扭转脖子,像是在跟人对话,一如之前在门槛外初次露面,“我不杀你的仇人,是不是很失望?你以为我是要为你讨取公道,没想到我比他们还要十恶不赦,是不是更失望?”

    白衣少年不等那魂魄给出答案,就一挥衣袖,将其残余魂魄彻底打散。

    他自从在大骊边境野夫关的驿路露面后,这一路行来,怎么可能是陪着一群孩子游山玩水。

    堂下杀戮四起。

    白衣少年吃痛的那只手,悄然放于腹部,无恙的另外一手,则捂住嘴巴,打了个哈欠。

    江山易改,禀性难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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